今天想和大家聊聊一个很多人都会遇到的难题:决定移民后,如何说服家中老人?说实话,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。我相信很多中年朋友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。毕竟,对于大多数老人来说,子女移民是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,甚至可能是难以接受的决定。
记得前几天,一个朋友跟我倾诉,说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提移民的事。她有两个姐妹在国内,觉得父母还好说,但她老公是独子,公婆是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人,而且特别疼爱孙子。她担心如果儿子和孙子都离开,公婆会接受不了。听完朋友的烦恼,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经历。其实,我的情况和她差不多。我有兄弟姐妹,但不在同一个城市。我父母一直和我住在一起,而我太太是独女,岳父岳母也在同一个城市。所以,当我决定移民时,也面临着如何说服老人的难题。朋友问我是怎么说服老人的,我告诉她:说服是不可能的。年纪越大,心中的执念就越多,你越想说服他们,他们就越想说服你。所以,不要去说服,而是要建立正确的沟通模式,打消他们的顾虑,取得他们的共鸣。
什么是正确的沟通模式呢?就是要让老人明白,他们可以提出合理的担忧,但不能用家长的权威来压制我们。他们可以劝,但不能逼。因为本质上,作为成年人,我们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与父母无关。这话听起来可能有点冷酷,但这就是事实。我从很年轻的时候就通过各种方式告诉父母:我不是你们的私有财产,我不属于你们,你们也不属于我。这话听起来更冷酷了,但我觉得必须让老人明白这个道理,否则就无法建立平等的家庭关系。即便是出于爱,不平等的爱也只会带来负担,不会带来幸福。当然,道理虽然冷酷,但表达的方式可以很温情。用合适的方式让老人明白不能用家长手段来干涉中年子女的决定,这是至关重要的。我很早就让父母感受到我的独立意志,让他们知道,他们对我再好,我也不属于他们;他们对我再差,我也会尽到做儿子的义务。所以,我家的老人至少愿意在平等的基础上和我沟通移民问题,表达他们合理的顾虑。这就很好,我们可以谈,可以沟通。
接下来就是打消顾虑。老人最核心的顾虑就是怕你移民后不管他们了。人越老越离不开家人,越希望孩子在身边。而且人越老越怕死,年轻人说不怕死,那是无知者无畏。人老了,才能切身体会死亡就在身边。他们怕死,是因为真的会死。所以,必须打消他们的顾虑,让他们有安全感。我曾经犯过两个错误。第一,把父母排斥在移民这件事之外,把他们当外人。我一直认为移民只是小家庭的事,只需要我和太太两个人清楚就好。完全忽视了移民对家庭结构的巨大影响,父母必然要被纳入整体考虑,而不是被排除在外。
第二个错误是缺乏沟通。因为第一个错误,我认为没必要和父母沟通过程,只需要告诉他们结果就行了。这就进一步导致他们没有任何参与感,感觉自己是被抛弃的人,是承担后果和代价的人。意识到这些错误后,我立即改变了策略。我开始和父母讨论未来如何安排他们的生活。我们出去后,在拿到PR之前,他们在国内的生活怎么安排?住哪里,有困难找谁?拿到PR后,怎么办理他们的旅游签或超级签证,到加拿大探亲?到加拿大后该怎么生活,要不要种点中国菜,要不要考个当地驾照,要不要参加华人老年兴趣班?将来条件允许时,怎么给他们担保父母团聚移民?这些问题很多涉及未来的事,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。但我发现,把这些问题抛出来,而不是给出结论,老人反而有很强的参与欲望。他们会去设想未来在加拿大的生活,上网找资料,看视频,了解已经移民的同龄人是怎么生活的。一旦他们开始参与进来,顾虑就会慢慢打消一部分。他们会感觉自己仍然和孩子的小家庭连在一起,移民不只是孩子们自己的事,而是整个大家庭一起参与的项目。
当然,即便如此,老人还是会担心自己无法适应异国他乡的生活。毕竟语言不通,文化完全不一样,除了孩子,也没有任何亲朋好友。他们可能会觉得,即便去了加拿大,等他们更老了,还是会回到中国。那时候行动不便,孩子又不在身边,怎么办?这是中国家庭的老人往往不会直接谈的问题。我们总觉得谈论生病死亡是不吉利的事,这个顾虑只会藏在心里,不会说出来。但它就是心里的一根刺。作为中年人,我们自己得想明白。说句不吉利的话,万一老人生大病,老得动不了了,需要人照顾怎么办?每个家庭情况不同,但对我来说,我想得很明白:老人是不可能放弃的,小孩也不能放弃。如果老人需要照顾,我们会尽可能把老人和小孩都考虑到。可能夫妻一方回国,或者轮流回国。如果实在情势所迫,夫妻两个都得回国,小孩因为年纪太小不能住寄宿家庭,那我们只能认命,老老实实带孩子回国。经济允许的话让孩子读国际学校,不允许的话就读公立学校,不要求重点,就选家门口最近的有学位的学校,对成绩不做任何要求。另外,尽可能帮助孩子完成相应的线上英文课程,为将来出国上大学做准备。
人生的变化会很大,这些事情短期内本质上是不可能想清楚的。但不管怎么想,作为子女的态度要坚定:你不可能会放弃老人。这个态度不用专门开家庭会议说清楚,日常偶尔碰到谈论的契机,按照你的本心去表达就行了。即便不表达,作为最了解你的父母,他们也能感受到你的态度。只要你的初心不变,确实是移民后也不会放弃家人,父母一定能感受到,他们的顾虑就会慢慢消解。
除了打消顾虑,还要获得父母的共鸣。有些朋友喜欢讲国内制度的不好,加拿大如何好,我觉得涉及价值观和制度层面的东西最好不要跟父母讨论,他们很难理解,很可能会产生反作用。我们父母这一代人,六七十岁的人,他们的青春期都是在那个年代度过的,价值观根深蒂固,而且经历了改革开放的红利期,他们对社会总体是比较满意的。如果是体制内退休的,可能大部分会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。所以,要说服他们加拿大怎么怎么好,他们是理解不了的,反而会试图说服你国内更好。所以,我只跟父母谈两点:小孩的教育和我们自己的养老。小孩子上了初中有多苦,老人家每天都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他们知道这个社会的现实,小孩子中考考高中有多难,高中要考好的大学又有多难。我一跟他们说,加拿大高中是义务教育,不需要考就能读,而且好的高中也不需要考,租一个房子边上就能读。老人家对这个是完全能理解的,在这个方面,他们会很容易地跟我们产生共鸣。
另外,我也会跟他们表达我们的担忧:担心我们这一代人到了退休的年纪,国内的养老金系统已经崩溃,那个时候怎么办?经常有新闻报道养老金和医疗金不足的问题,我偶尔就会拿着这些东西跟父母讨论讨论。这样其实不是具体讨论什么,而是表达我们的担忧,这不是少年人未富先骚的时候,而是中年人面对现实的一种具体担忧。父母永远是疼爱自己孩子的,我的担忧就是他们的担忧,他们就会站在我的角度去理解我们选择移民的合理性。所以这就是我的办法:我不会去说服父母,而是用他们能够理解的小孩教育和养老问题去获得他们的共鸣。同时,也把他们纳入移民这个家庭项目,充分沟通,让他们也充满参与感。另外,坚定不会放弃一个家人的态度,让他们有最基本的安全感。最后的结果,我不能说我的父母完全支持我们移民,但是他们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了我们的选择,也没有成为我们走这条路的障碍。
虽然每个家庭有不一样的难处,我的做法不一定适合每个人。但是我认为,在说服老人之前,站在父母的角度去思考一下移民的问题,总是没有错的。只有站在他们的立场上,才可能体会到他们的恐惧,才可能知道他们多么需要安全感,多么需要参与感,多么需要子女的理解。也只有我们理解了他们,他们最终才能理解我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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